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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湖斗争一角--------余金龙

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共产党员何大旁、唐飞、李西萍、孙锡武等同志,接受党的任务,离开武汉,回到湖北沔阳的张家场、杨家洲和下马港一带,进行发动群众、组织武装、开辟革命根据地的工作。

排湖在沔阳县的北部,东西横跨一百余里。张家场、杨家洲在湖的南岸,下马港靠湖的北堤,都离敌人据点不远。这里豪绅地主很多,所有的土地,几乎全被他们霸占了。

唐飞、何大旁的家就住在这里。他们回来后,穿着破汗衫,戴着烂草帽,经常帮助群众收割庄稼、耕地、捕鱼,有空还给那些不识字的人写信、写对子。只要是接近群众的事,他们就干,并借机会向群众宣传打土豪、分田地的道理。从此,广大农民逐渐地和他们靠拢起来了。

有了群众基础,便开始在一些可以依赖的群众中间发展党团员,随后又建立起党团的基层组织——支部。

我们的活动终于被敌人发觉了。周围的敌人到处调兵,还收买那些不稳定的分子和反动会道门的分子,对我们进行破坏和疯狂的镇压。武汉大学学生、共产党员孙锡武同志全家被杀害了,不少革命者的房子也被烧毁了。

这样一来,除了极少数的尚未被敌人发现的党团员还在村内坚持工作外,其余的不得不转移到外村,进行隐蔽的斗争。白日我们装成农民、渔夫、小贩或娶亲的轿夫,混到渔船上,或收割庄稼的田地里,一方面了解群众斗争的情况,另一方面也帮助他们出些主意,想办法对付敌人。到了晚上,这里几乎成了我们的天下。到处穿来穿去,有的去散发传单,有的去贴标语。有时,还一夜走上几十里路到几个村去活动,杀死那些最反动的保甲长。

后来敌人集中两个保安团和一些反动的地主武装共三千多人,从四周向排湖地区“围剿”。仅在杨家洲、张家场一带,敌人    就烧毁了七八个村庄(地主反动派的房子除外),杀害了五十多个无辜的老百姓。我亲眼看见一个十九岁怀了孕的妇女,被他们活活杀死。他们捉到共产党人,就割下鼻子、耳朵,挖心、剖腹示众。大好河山,被反动派糟践得一片凄凉。见到这些,我们莫不咬牙切齿,痛恨入骨。

在敌人猖狂的进攻下,我们被迫转移到河沟边、坟地里、湖边的芦苇和柴林里去。晚上,我们盖天睡地,躺在潮湿的土地上,浑身上下被露水湿个透。谁都不希望有晚上,这是多么难熬啊!

日子一久,吃的就成了问题。开始,我们到柴林一带找野果、树皮,有时也到湖中钓鱼,将就着吃饱肚皮。到后来,鱼、野果几乎都光了,不得不钻进湖底去扯那牛都不愿意吃的蒿草茎。吃到后来,一闻到那土腥味,就使人难张口了,吃着吃着心一翻就想吐。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唯一度命的“粮食”啊!湖边的生活虽然苦,但是敌人并没有放松对我们的进攻。一天夜里,敌人乘着船闯来了,企图将我们一网打尽。由于我们都是赤手空拳,不能和敌人硬拚。大家认为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沉下仅有的三只船,趁深夜突围逃到柴林子里隐蔽。

柴林子长五六十里,宽三四十里。这里没有人家,荆棘丛生,野兽很多。时值夏天,烈日当头,晒得我们头昏眼花,身上的皮脱了一层又一层。不几天,都几乎变成黑人了。夜里,一群群大蚊虫和我们打起交道,搅得人们长时间不能入眠。若是睡熟了,又会被蚊子咬得皮破眼肿,满身疙瘩。有时,大雨突然倾盆袭来,淋得大家象落水鸡一样。更严重的是吃不到粮食,饿慌了,只得找些野菜充饥。不到几天,大家的身子都瘦得不象样子,走起路来乱晃。可是,却从来听不到同志们的叹息声。我们的口号是:坚决斗争下去!

敌人在排湖边上“清剿”了些日子,扑了多次空,不得不撤回据点。逃跑了的地主劣绅们一回来,对共产党员的手段也就更加毒辣。他们的主张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只要是他们认为那个人有嫌疑,那个人就会被杀掉。有个瘸子名叫唐老大的,就这样被杀害了。

在这紧要关头,最重要的是要使当地群众知道共产党还在坚持斗争,并需通过实际行动,以提高他们的斗争勇气和胜利信心。为此,我们又离开柴林地带,回到了排湖地区。我们利用晚间来单个活动。敌人封锁得紧,生活没有好转,我们就摸湖中的螺蛳、贝壳来充饥。这时候,庄里有的农民被地主劣绅们折磨得山穷水尽,也逃到排湖一带。这样,我们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壮大起来。

为了反击那些手持武器的敌人,我们是多么需要武器呀!可是从哪里弄来武器呢?当时有人提出:“我们自己造枪”。于是,党团员中间的木匠、铁匠都集中起来了。开始,他们准备造一种用铁铸成的“撅把枪”,但到哪里弄铁呢?他们绞尽脑汁,终于仿造出一种既轻便又不多费铁的“列宁驳壳枪”来。这种枪构造很简单,用好的木头作枪身,在枪身前挖个二寸长的木槽,再用铜铸成三寸长、一厘米口径的枪筒,两头用铁丝绑在木槽上,然后涂上黑漆。看样子,跟真驳壳枪一样,可是打的不是子弹,而是火药。打枪时,就在枪筒里灌满火药,用鞭炮引子做引线,然后再在枪口安上自己用锡铸成的弹头,能打十多米。我们的“兵工厂”一下子就生产了几十支。

有了它,大家的心扎实多了,斗争的勇气也更足了。平时出门,都带着它。为了防备万一,每个人身上至少带上四个装满火药的枪筒。为了引火的方便,嘴里经常含着纸烟或烟袋。这样一来,写标语,割电线的活动就频繁起来了,一时搞得敌人不知所措。遇到敌人少的时候,我们还要干掉它几个。

那是l928年9月的一个夜里,我们带着这武器,一连杀掉了四周五个村庄里最反动的地主恶霸和保甲长。风声传出后,吓坏了地主们,都嚷着:“共产党有武器了。”这下子,就连有武器的地主恶霸也赶忙向城里逃去。我们立即把张家场、杨家洲一带的群众组织起来,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赤卫队、妇委会、儿童团搞得热火朝天。土地委员会的领导人和农民一起,肩扛着镰刀斧头的红旗,手提着量地弓和木牌,在原来地主的土地上钉上了写着农民名字的木牌。

可是,敌人不甘心自己的失败。郭家河的保安团六十余人又向我进攻了。我们早有准备,敌人一来,就被成千上万喊着杀声,拿着土枪、土炮、锄头、镰刀的农民群众包围住。敌人见寡不敌众,拚命地逃跑。愤怒了的群众跟踪追击,把敌人赶出了郭家河。我们攻占郭家河以后,抓住了十几个敌人,缴获了几支步枪,把敌人据点内的一切财物分给了农民。

由于革命力量的蓬勃发展,在杨家洲、下马港一带掀起了参军的热潮。这样,我们的战斗队伍,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发展成了一支有二十多支步枪和一百多名战士的队伍了。这就是沔阳县游击大队的前身。

1928年底,排湖地区的革命力量和洪湖地区的革命力量会合一起,在十几个县中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后来,我们这支部队编人了红六军。

革命的火,就这样熊熊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