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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经在胸法器利--------梁佩兰

1930年5月,周逸群在题为《鄂西游击战争的经过及其现状》的报告中提到,汪桥会师之先,“江陵熊家河常练一分队拖来,有枪二十余支”。这次成功的兵变,是江陵县委精心筹划后,指派我具体实施的。

我原名熊富贵。家乡熊家河,是湖北省江陵县东南的一座农村集镇。l927年底,共产党员张文庄受党的派遣,来到熊家河开辟工作,经人介绍,他到我家作了上门女婿,改名熊经斌。随后,他便以我家为据点,秘密发展党团员,建立党团支部。我那时才十六岁,虽还没与他结婚,但已在他的帮助下,加入了共青团,秘密刷标语,散传单,接待过往同志,传递党内文件。l928年5月,熊家河区委成立,熊经斌任区委书记。根据县委指示,区委除进一步发展党团组织,扩充地下武装外,还着手开展争取熊家河常练分队的工作。

熊家河常练分队,有汉阳造长枪二十七条,短枪三支,队长谢锡章,由团总黄凤旭控制。黄阴险狡猾,反革命气焰极为嚣张,经常派出团丁,四处搜捕我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1929年秋,常练队捕获我江陵县委书记陈香波,黄凤旭下令残酷杀害。区委通过地方绅士和商铺老板,以“目无上司,擅杀共党要犯”的罪名,告倒了黄凤旭,换上了倾向我们的薛礼香当团总,为以后策动起义创造了条件。

薛礼香是我的继父,他对熊经斌很赏识,视为“高参”,这就为我党开展工作提供了有利条件。此后区委就把工作重点放在常练分队长谢锡章身上。

谢锡章年近三十,家居湖南湘潭,年少出门求学。北伐军兴,投笔从戎;克复武汉后,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深造,接触进步思想。结业后重回桂系军队,官至少校营长。“七·一五”反革命政变后,他不满国民党反动派的屠杀政策,脱离部队,滞留荆沙。后应故旧之约,到熊家河常练分队任分队长。对黄凤旭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团总易人,渐显活跃,常只身来我家,与薛礼香商谈事宜。

区委分析了谢锡章的情况认为可以争取,于是指示我与之接近,联络感情。这以后,每逢他来,我便主动端茶递水,请他“品尝”我家的各种糕点(我家开有糕饼铺)。逐渐混熟后,我便向他谈起了我的身世。

我家虽还殷实,但也难避欺凌。父亲不堪户首压迫,投水自尽;抛下孤儿寡母,更是苦不堪言。地痞无赖,寻衅滋事,抢吃大饼油条,不付铜钱钞票,却以耳光老拳“作抵”。至我年过十三,更有流氓暗潜入室,幸得姑母警觉,方才免遭玷污。经斌人赘之后,迫害无减有加,指杀猪为“私宰”,罚款课税,诬经斌为“共党”,搜捕通缉,如此欺凌,何以生存?

说的这些话,除经斌身份一节外,句句皆实。平日不大触及,倒也不甚觉苦,现在一倾诉,顿觉巨创钻心,言犹未尽,泣不成声。谢锡章听了,感慨很多。他明确告诉,若再有人寻衅,他当出面干预。此后,我便常帮他料理衣服鞋袜,脏了洗,破了补,关系更密切了。经斌提出愿帮他代抄写公文,他也满口答应。

1929年秋冬之交,鄂西地区的革命形势大为好转,我沙岗白鹭湖根据地逐渐与洪湖根据地连成一片,鄂西特委领导的鄂西游击总队发展到近五千人,县赤卫队也发展近一百人。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革命高潮,县委决定加紧对熊家河常练分队的争取工作,使其尽快起义,并正式将这一任务交给了我。

接受任务后,经斌帮我制定了行动方案:首先从思想上将谢锡章争取过来,再通过他的关系,联络几位班长,率领全队起义。争取谢锡章的方法,先用漫谈、“讨教”的方式,诱导谢锡章认识我党主张的正确,国民党反动统治的腐败,进而使他接受我党主张,站到人民方面来。我们还研究了与谢锡章谈话的具体内容。

次日,谢锡章一来,我便和他聊起了街上的标语:

“前几天贴标语的共产党,查到没有?”

谢锡章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那时,我们常常人不知鬼不觉地满街贴标语。开始,常练分队四处搜查,结果一无所获,后来见了标语,他们便撕掉了事。

“听说共产党都能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你抓不住;他要搞你,一下子就搞到了。你一个外乡人,又没人护着,你怕不怕?”

与那些谈“共”色变的团丁不同,谢锡章显得比较镇定,他说:“我住在队上,夜晚不出门,枕着枪睡觉。共产党要搞我,难!”

“听说石首的常练队几百人,坐着洋船去打共产党,结果叫共产党连洋船都抓去了,你一个分队,经得起共产党打?”我看谢锡章听后脸上有些变色,忙主动向他提供避难所,“要是有事,你就躲到我家来,我家有一口地窖,谁也不知道。”

“听人说到处都是共产党,那共产党到底是F什么的?”又一次“闲聊”中,我向谢锡章“讨教”。

“前几年,共产党和国民党一起北伐,打北洋军阀。后来,他们与蒋总司令的意见不合,蒋总司令势力大,强者为王,就开始杀共产党。”谢锡章按照自己的理解,对我进行起两党关系的“启蒙教育”来。

“那到底是共产党有理,还是国民党有理呢?”我决心考考“老师”,看他到底了解多少。

“这个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俄国搞的是共产主义,他们的十月革命成功了,据说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工做。中国的共产党也搞共产主义,看来却很难成功,他们的军队太少,武器太差。尽管如此,却还是有那么多人死心塌地去干共产党,比如武汉的共产党就活动很厉害,青年学生几乎都偏向共产党,你总不能把学生统统杀光吧?眼下国民党兵也多,权也大,却四分五裂,指挥不灵。张发奎、刘湘、杨森、阎锡山,还有冯玉祥、李宗仁他们都是国民党,但却不听蒋总司令的,有的还联合起来打蒋总司令。这样看来,兵多枪多,不一定就是有理;兵少枪少,也不一定就是无理。总之是说不清。”谢锡章一改稳重寡言的习惯,滔滔不绝地讲着,全然不顾这些话是否可以对我讲,也不顾我是否听得懂。看得出来,这些问题困惑他已经很久了,使他禁不住要一吐为快。

他停顿了一下,不等我插话,又继续讲下去:“那些人拚着性命去干共产党,是因为他们真心实意信奉共产主义,就象有的人信佛祖、信基督一样。你看前些时被砍头的陈香波,死到临头,还在唱《国际歌》。国民党里面,就很少见到这种临难不苟的人。国民党四分五裂,就是因为蒋总司令、张发奎、冯玉祥等人,不是真心诚意地信奉三民主义。”

“共产党的主义是什么?陈香波唱的那歌是什么意思?”为了进一步试探,我顺着他的话问。

“陈香波唱的歌,叫《国际歌》,那里面就讲了共产党的主  义:全世界的贫苦百姓团结起来,在全世界实行共产主义。”真想不到,谢锡章对《国际歌》这样熟悉,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他  讲的话竟象经斌讲的一样。

“这样看来,共产党的势力不是要越来越大吗?这世界上总是穷人多,富人少啊!”我搬出经斌常讲的话来,“他们要是起来了,蒋总司令的位子怕坐不住,那时你怎么办?”我有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这个事情。”他并不避讳。

“国民党的三民主义,不就是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么?”了  解到他正为自己的前途焦虑,我觉得是个重大收获,但又不便正面规劝,只好先把话题引开。

“你说的是三大政策。三民主义是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民族主义是反对帝国主义,主张国内各民族一律平等;民权主义是建立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数人所得而私的民主政治;民生主义是平均地权,节制资本。这些,国父孙中山都讲得很明白的。”想不到,他对孙中山1924年重新解释的三民主义竟能倒背如流。

“我的伯父,是孙中山同盟会的会员,我家里还有他与孙中山的合影照片呢。”我一边说,一边拿出我家珍藏的四帧照片,那是我伯父熊绪一在日本时身着戎装和孙中山等人的合影。同时,我还抱出一大摞孙中山的著作。

捧着照片,谢锡章端详了许久,也许他没想到,一位国民党先驱的至亲,生活在青天白日旗下,竟然受尽凌辱,也许他难以理解,他到熊家河任职一年有余,竟无一位上司或一位同僚向他提起这作古不久的先驱。国民党反动派对革命先辈及其亲属的冷落、迫害,强烈地触动了他的思想。他珍重地放下照片,嘱我妥善收好。然后,随便翻了翻那一摞书,说:“这些书,我也有。”接着,又低声嘀咕道:“谁知道蒋总司令信没信过国父的三民主义?”

听他说出这话,我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依我的脾气,真恨不得痛快淋漓地骂蒋介石一顿。但一想到经斌关于“适可而止”的嘱咐,便没有再讲下去,只是忙着去给他准备饭菜。

熊经斌把谢锡章的这些言谈举止及时向县委作了汇报。县委认为,由于谢锡章有在北伐战争和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经历,有比较清醒的政治头脑,对我党又有一定的认识,所以完全可以争取过来。县委要求加快工作进程,同时又指出,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一定要万分谨慎,讲究策略,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暴露团组织。经斌向我传达县委的指示之后,又和我细心地研究了下一步的工作。

上次谈话之后,谢锡章有两天没到我家来,这是一种反常现象。这两天,我整日焦虑不安,生怕谢锡章从我的话中看到了什么破绽,我甚至怀疑,他的那些进步话,是专门用来试探我的。但经斌却很沉着,他对我说:“人家总要时间考虑考虑。”

果然,两天后,谢锡章又坐在了我家的桌子边。望着他那真诚的脸,我的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这次谈话,我先从自己讲起。

“我们女人,真是命苦。你看我,读了几年书,到头来还是守着炉子卖烧饼,还要被母亲逼着缠脚。你说,我有没有出头的一天?”

“我发觉你蛮聪明,你可以到武汉去读书,去考学堂。”他倒热心快肠,给我出主意。

“听说洋学堂的要求蛮高,我考得取?”我以前读的是私塾,对洋学堂,早就神往。

“你可以先去读中学,读不上中学就读小学,要上大学也可以,武汉有座私立中华大学,只要有钱就能上。你们女子,还可以上外国人办的女子学堂。”想不到,这武人倒还深谙文事。

“你说过,武汉的青年学生,很多人都是共产党,我去读书,他们硬要我参加共产党,我怎么办呢?”我话锋一转,一上了正题。

“这个事情,由你自己作主。”他的话,含蓄地反映了对共产党某种程度的倾向。

“我家虽然不是大资本家,但也是小资本,我参加共产党,不要先打倒我母亲?”这是经斌煞费苦心为我设计的台词,目的是进一步试探他对党的认识有多深。

“革命就不能怕这怕那,必要时还要大义灭亲。象熊耀清他是你们熊姓的户首,你要参加了共产党,可以把他‘革’掉。”他探知我对熊耀清的深仇大恨,这样讲,似乎是在怂恿我加入共产党。

“要是共产党要你参加,你也自己作主?”我装出有口无心的  样子问他。

“那是当然。不过,我和你不一样,共产党不会找到我头上。”他的话虽然说得肯定,但眼里却分明透出几分怅然和希冀。

“那我去跟母亲商量一下,到武汉去当当洋学生。”我见好就  收,结束了这次谈话。

经斌听了我的汇报,认为谢锡章在思想上已倾向我党,但因为身份关系,对我党还有所顾忌。我和经斌商量之后,第二天对谢锡章说:“母亲不同意我到武汉去读书,要我在家做生意。”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说:“做生意也好,有钱可赚。”

“生意也不是好做的,川军来了,要抢,他们里头棒老二多。郑华堂来了,更要抢,他本来就是土匪,虽说蒋总司令委了他个师长,他还是本性难移。听说共产党也要来,我家大小是个资本家,不知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我又向他讨教。

“川军和郑华堂,倒不用怕,他们的散兵游勇,不敢到熊家河来抢的。至于共产党,你更不用怕,他们来,也不会碰你和经斌。倒是我和你继父,落到共产党手上,说不定就要脑袋搬家。”真叫经斌猜对了,他果然为自己的身份耽心。

“我的继父虽是团总,’但他没抓过一名共产党,更没有祸害老百姓,你虽是常练队分队长,也没做什么坏事,杀陈香波完全是黄风旭的主意,与你不相干。听说一些国民党的官,投到共产党里,同样可以作官。你要是投了共产党,说不定官还能作得大些呢!”我尽可能把话说得恳切一些,让他放宽心,虽然我也知道,在公开自己的身份之前,我的话没有多大的份最。

“现在我最怕的是熊耀清,他总说经斌是共产党,说不定哪一天经斌就会被抓走。”我把话题扯到经斌身上,是想探听一下他对经斌的看法。

“经斌这人,知书在理,能言善辩;热心快肠,仗义疏财;同情弱小,扶危济困;不畏强暴,剪除恶棍。对你们母女,又关怀备至,真是个难得的好女婿。”谢锡章的这番话,并不完全是唱赞歌。经斌常把家里的钱拿出去周济穷人,还曾利用张发奎“只杀共产党,不杀农协”的政策,巧妙地利用农民协会的名义,召开四乡农民代表大会,处死强奸民女丢字喊款的土匪流氓。熊耀清指经斌为“共产党头目”,主要的根据就是这些。

停顿了一下,谢锡章又说:“至于抓不抓熊经斌,也不是熊耀清说了算数的。”投桃报李,他也给我吃定心丸。

谢锡章的话,明白无误地向我们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他已经不满足于与我这名传话人接触了,他要与我背后的决策者对话,讨论一些实质性的问题了。

在征得县委同意后,经斌开始正面与谢锡章接触。开始,经斌也只是告诉他,自己通过研读孙中山的著作,知道蒋介石背叛了孙中山的遗训,孙中山的政策,是联合共产党一道革命。谢锡章听了,引为知音。在这个基础上,经斌才向他公开了自己是共产党员的身份,并代表党组织,对他作了积极的评价,希望他进一步与我党合作。谢锡章表示,愿意跟着共产党走。

经过熊经斌一段时间的精心培养,谢锡章的思想水平和政治觉悟有了质的飞跃。经县委批准,熊家河区委发展谢锡章为中共正式党员。

在熊经斌的直接领导下,谢锡章加紧进行常练分队起义的准备工作。谢锡章提出,教官汪谦之思想反动,要防止他从中捣鬼;对郭、陈、徐三位班长,也要努力争取。

当时,郭班长正与熊家河街上的共青团员李三元相爱。通过李三元的关系,我们很快做通了郭班长的工作。随后,郭班长又做通了陈班长的工作。

对于汪谦之,我们也通过关系去做他的工作,要他多给自己留条退路,少与共产党作对。他不仅顽固不化,而且叮嘱自己的亲信徐班长,“注意掌握队伍,防止有人煽动”。好在我们的各项准备工作都进行得很隐蔽,没让他嗅出什么味来,他这才安下心来,并于农历腊月22日返回沙市去过小年(腊月23日为小年)。

区委决定,抓住这一机会,立即发动起义。

关于起义方式,区委颇费斟酌。让谢锡章当众宣布起义,政治影响最大,但因为距熊家河仅十余里的郝穴驻有敌郑华堂部的一个团,起义队伍拖出去的动作稍一迟缓,就有可能被闻讯扑来的敌人缠住。常练分队起义之初,内部必然不稳,如徐班长之流可能趁机破坏,武器必受损失。

研究的结果,决定请县赤卫队前来佯攻,常练分队乘机拖走,造成红军主力俘走全部人枪的假象。

县委立即批准了这个方案。

1930年2月2日(农历腊月23日)夜,田野一片漆黑,熊家河镇静静地隐在夜色之中,连穿过镇子中间的那条小河,也沉寂无声。偶而传来的一两声婴儿啼哭,使夜色显得更加宁静。在那动乱的年代,这样安宁的夜晚并不多见。我伫立在自家的后院里,紧张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经斌到现场指挥去了,我这里就成了联络站,一旦发现情况变化,就得立即飞报经斌。

我的眼睛看不到镇子里的活动,但我的心里,却清楚此刻正发生的一切。我了解今天的整个行动计划,有的安排,还是经我向下传达的。

由县委书记彭之玉亲自率领的县赤卫队,封锁了镇子四周的各条路口,一百多双警惕的眼睛,正注视着镇子,一百多个食指,都压着扳机。

镇东的文家杂粮行前,共青团员薛承勋正把大把的鞭炮放进洋油桶(即煤油桶)中,“机关枪”的怒吼声马上就要从这里发出。

镇西头“恒泰昌”榨油坊前,共青团员海老三正用粗壮的手指拈着一根洋火(火柴),随时准备点燃身边的“大炮”(大爆竹)。

镇中的小桥头,熊经斌正领着区秘密赤卫队,守在那里,封锁了通向团防局的通道。

谢锡章手握左轮手枪,凝神屏息等在房中。

我虽然知道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但仍禁不住一阵紧张。

是时间凝固了?

是经斌误事了?

我焦躁地在院子里踱着。虽然刮着凛冽的北风,我的额上却沁出了一层汗。

“叭!”枪声终于响了。

东西丽头,“枪”、“炮”齐鸣。

团防局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声。我仿佛听到了谢锡章威严的叫喊。可惜枪声太密,“炮”声大响,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

枪声、喊杀声、犬吠声、惊叫声,混为一团。小镇沸腾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枪声突然停息了,镇子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我知道,熊经斌已领着常练分队,经吴家桥子开往砖桥。那里,刚刚开来的鄂西红军独立第一师第二纵队,已作好接应的准备。

按照汁划,我没随队行动,留下来了解镇上的反映。

次日一早,人们拥向团防局驻地。除了徐班长和另两名士兵的尸体外,所有的人枪都不知去向。

人们七嘴八舌,用夸张的口吻,谈论着红军的火力。有的说,他亲眼看到数千名红军穿街而过。有的说,他们听到了小钢炮叫唤。

没有人到郝穴去报信。地痞流氓,噤若寒蝉;穷苦百姓,兴高采烈地过着小年。

2月4日夜,我骑着谢锡章遗下的大红马,赶到了砖桥。

熊经斌、谢锡章和常练分队的弟兄们都在这里,我向他们讲了熊家河镇这两天的情况,他们听得很开心。经斌告诉我,2月2 17日夜里打响后,徐班长不听指挥,命令他的一班人顽抗,并开枪打死了两个起义兄弟,谢锡章不得不把他干掉了。常练队的三十支枪,除一支被汪谦之带走,一支佩在薛礼香身上之外,二十八支都拖出来了。拖来的人,除了常练队的弟兄外,还有一些自愿参军的青年,共六十多人。

2月5日,原常练分队随着第二纵队一起,开到监利汪桥,与一纵队会师,成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六军的一部分。原熊家河常练分队整编为第二纵队第一大队第一中队,谢锡章任中队长,熊经斌则到大队部工作。

整编结束后,第一中队开往祠堂街。县委书记彭之玉、县委  委员侯蔚文等人组织县赤卫队和当地群众,敲锣打鼓夹道欢迎我  们。彭之玉见到我,兴奋不已,一下子把我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连连夸我“有勇有谋”,并笑着对我说:“我们共产党不求个人富贵,只求人人富有智慧。你这样聪明,就改名叫‘富慧’吧。”

从此,他便称我“富慧嫂子”(因经斌长于他),别的人也这样叫。

这一次,彭之玉还请经斌、我、谢锡章一起下馆子,点了好多菜。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一生吃到的最香的饭菜。饭后,经斌、谢锡章他们率队开走了,我被留在县委机关工作。

1930年4月,我随县委机关游击到白鹭湖,在芦苇丛中偶然碰到了谢锡章。他坐在一只小划子上,右臂负了伤,上了夹板,用带子吊着。见了我,很是高兴。他先告诉我,前几天,他带第一中队端了资福寺常练分队的老窝,战斗中挂了彩。

“缴了几十条枪呢!”他高兴地说。

因为各自都有任务,我们谈了一会便分别了。这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解放后听人说,他作战一直很勇敢,打了不少胜仗,后来还当了红军的大队长和焦山河军校的军事教官,可惜不久就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