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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无言之千古绝唱—感悟《二泉映月》

作者: 尹非阅读次数:3281

      作为无锡人,常常感到自豪,不仅仅是因为家乡的富庶丰饶,也不仅仅是因为家乡的山明水秀,更主要的是因为我所敬仰的二位不朽人物也生于斯、长于斯!他们就是伟大的民间音乐家瞎子阿炳和著名的文学家钱钟书。

  我更喜欢叫华彦钧为瞎子阿炳,因为这名字更契合他当时的生存状态。解放前,无锡人可能不知华彦钧,但却都知道瞎子阿炳。就是那位一生都没有离开过无锡、终年流落在锡城大街小巷的瞎子,靠拉琴卖艺为生。阿炳的朋友陆墟曾这样描写道:“大雪象鹅毛似的飘下来,对门的公园,被碎石乱玉,堆得面目全非。凄凉哀怨的二胡声,从街头传来……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媪用一根小竹竿牵着一个瞎子在公园路上从东向西而来,在惨淡的灯光下,我依稀认得就是阿炳夫妇俩。阿炳用右胁夹着小竹竿,背上背着一把琵琶,二胡挂在左肩,咿咿呜呜地拉着,在淅淅疯疯的飞雪中,发出凄厉欲绝的袅袅之音。”

  记得我从北方回到无锡的第一个夜晚,曾伫立于锡城西门桥上,默默地注视着桥下的流水和倒映着的一轮明月,望着岸边剪影式的粉墙黛瓦,《二泉映月》的凄美旋律就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汩汩流出……

  曾多次徜徉于惠山脚下的“天下第二泉”和寂寞的瞎子阿炳墓,死后的辉煌似乎与他无缘,陪伴他的仍是幽幽的“二泉”和山间的清风明月。偶尔会看到一两束鲜花摆放过的痕迹,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或是他的崇拜者,或是他音乐的知己。

  无锡人民广播电台自1956年起,每晚以《二泉映月》为终了曲,四十七年来从未间断。每当深夜,那熟悉的旋律又开始深入寻常巷陌,浸润着锡城的每一个角落,一如当年飘散在街头的低吟浅奏,所不同的是伊人已逝,换了人间。

  我曾无数个夜晚在枕畔聆听收音机里缓缓流出的旋律,进入梦乡,早晨却分明感到脸颊那已干涸的泪痕。不是因为心事,也不是“为赋新诗强说愁”,就是莫名的被感动,被牵引,被沉迷,总是带着一缕缕怅惘走入冥冥。

  因为喜爱,就无数次地去搜寻、聆听各种形式的演奏,如小提琴独奏、钢琴独奏、弦乐合奏等等,唱片、盒带、VCD、CD等我也搜集得应有尽有。但我更愿意听二胡独奏,觉得只有它的旋律才更接近这首曲子的原生态,更接近于曲子的灵魂。而那些被改编的乐曲,或觉得它们过于华丽,或觉得过于张扬,也许那又是一种境界,但不为我所爱。

  常常想,这首如此带有鲜明地域风格的乐曲,为什么具有如此大的穿越时空、穿越地域、穿越种族的魔力呢?它不过是出自一个形如乞丐的街头民间艺人之手,他没有多少文化,甚至还不识谱。与同时代的那些中国著名音乐家相比,他没有受过正规教育,没有去过任何地方,没有亲身参与过那个时代的任何政治活动。与西方的一些音乐巨匠相比,他没有受过贵族式的教育,没有做为宫庭乐师的荣耀经历,为什么这首不朽的名曲会诞生于他的指间?

  瞎子阿炳从没觉得自己创作的曲子有何不同寻常,他不管世道变迁,他只为生存而创作,他只活在自己的琴声里。“我思故我在”,他就是曲子,曲子就是他,没有特别的意念指向,要说有就是对生存的焦虑、对沧桑人世的悲愤。

  据说这首曲子开始并无标题,他常在行街穿巷途中信手拉奏,阿炳曾把它称做“自来腔”或《依心曲》,后来是杨荫浏先生在为阿炳录音时联想到无锡著名景点“二泉”而命名为《二泉映月》。贺绿汀曾评价说:“《二泉映月》这个风雅的名字,其实与他的音乐是矛盾的。与其说音乐描写了二泉映月的风景,不如说是深刻地抒发了瞎子阿炳自已的痛苦身世。”

  是的,让我们看一下阿炳的身世。他4岁丧母,20岁父亲患病去世,21岁时患了眼病,35岁双目失明。他所处的年代正是中国历史上最积贫积弱的黑暗时期,“国破山河在”,“贫病万事休”!

  也许在上层人物看来,他的悲只是一介草民的小悲,但其实,他的悲却是世上千千万万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无数小人物的大悲,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没做过小人物呢?这种悲愤是最本能、最质朴、最无奈的,因为他们终其一生都浸淫在贫困中,虽然苦难的岁月有时会麻木一切,但不死的心灵却终要说话。有人说音乐是人生的另一种语言,阿炳就是不自觉地把悲苦的人生幻化为有声的音乐,无言的呐喊。他所经历的苦难不需要为谁解释,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他的乐曲就是苦难的禅境,苦难的入定。大悲无言因而铸就了千古绝唱!

  有人说《二泉映月》,也可以称作《小夜曲》、《悲愤曲》、《命运》等,但我觉得这些名称都无法涵盖它的深邃,因为《二泉映月》不是一时的即兴之作,也不是功利之作,而是瞎子阿炳倾其一生心血谱就的心曲。或许它根本就不该有名字,你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它就是《依心曲》,就是“自来腔”。如果说“天人合一”是艺术创作的最高境界,那么阿炳的《二泉映月》,就是最当之无愧的。他触及了世人心灵最深处的忧伤,触摸了世人心灵最柔软的痛。正因为如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这首乐曲会超越国界,赢得了世人的共鸣,为什么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先生会在第一次聆听这首乐曲时,激动得要跪下来听。

  是的,面对不朽的灵魂,我们只有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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