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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登上天安门

作者: 八一真诚阅读次数:2822

  从黄土高原到首都北京,不过是一夜火车的时程,但父亲走了整整81年,几乎耗尽了他生命的能量。
  父亲出生第二年,遇上民国十八年关中大旱。史料记载,那场大旱100多万人被活活饿死,200多万人流离失所。在逃荒的人流中,就有我的爷爷奶奶,爷爷扛着扁担,一头挑着铺盖,一头挑着父亲,父亲饿得一路啼哭。为了活命,只好把父亲送给山里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那时的父亲虽然成长于大山中,但时常听到北京皇城根儿的故事,梦想有一天到皇城去看个究竟。
  解放那年,父亲已经娶了媳妇,有了大哥,在山里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当天安门城楼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在义勇军进行曲中毛泽东朗声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这时,担任民兵连长的大伯终于找到了父亲,把一家老小接回老家。
  那段日子,看着山外的世界,到处是红旗和歌声,特别是从宣传画报上看到开国大典,毛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挥舞巨手,父亲十分激动。他明白,是共产党和毛主席解放了他,让他走出大山,摆脱了受苦受难的日子。
  在父亲看来,北京就是圣城,天安门就是圣殿,毛泽东就是圣人!
  但在文革动乱中,父亲去北京、上天安门的愿望却一再落空。
  父亲像牛一样在田里耕耘,但全家生活仍然拮据。贫困交加中,妻子不幸病逝,三个呱呱待哺的孩子,欠遍全村的医疗费用,生活就像山一样压着父亲。这个时候,一位江南女子从天府之国来到父亲身旁,与他一起撑起了快要倒塌的天。她就是我的母亲。虽然物质生活匮乏,但父亲精神的灯塔依然明亮,他和母亲都有一个信念:好好养育孩子,将来一定要到北京城,登上天安门,看望伟大领袖毛主席。
  终于,在共和国六十华诞、改革开放走过三十年的日子,我为父亲办过八十大寿后不久,父亲终于圆了这个梦。
  那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父母携手登上天安门,他们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拍拍城门,摸摸古砖。当父亲俯瞰天安门广场时,我告诉他,他的脚下正是当年毛泽东开国大典讲话的地方。父亲的胸膛起伏不已,让我在那儿给他照张相。透过镜头,我发现父亲的眼晴闪着泪光。忽然,老人家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举动:他举起手,那只被生活压弯了指头的手,向着毛主席纪念堂的方向,久久挥动。
  父亲,81岁的父亲,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亲,被苦难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从来不向命运屈服的父亲,您是向您心中的圣人毛泽东挥手致敬吗?您是抒发一个中国农民的豪迈情怀吗?父亲无言,似乎倾尽一生的力气,继续挥舞他那弯曲的手。后来他告诉我:“人穷志不能短,精神不能缺啊,心里想着毛主席,再苦的生活也顶得过去。”
  如今,父亲回到了他离不开的乡下,每每想起父亲在天安门上挥手的情景,回味他说过人不能缺少精神的话,我的灵魂总会受到震撼,心头泛起潮湿的感觉。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信仰,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在艰难困苦环境中,父亲那一代人的精神追求,对信念终生不渝的执着,无疑为我们后来人树起了一座精神的丰碑。愿父亲健康长寿,愿父辈的精神灯塔,代代相传,照亮我们今后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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